第五章

殷秋娘被秦二柱搀扶着,才出屋子门,就撞上了自家闺女喜宝。

“娘,二柱哥给我们买了千层糕吃,可好吃了,您尝尝。”边说边将还热乎乎的纸包打开,捡了一块形状最好看的递到殷秋娘唇边,“还香喷喷的呢,娘,您吃。”

殷秋娘含在嘴里,只觉得嘴里立即甜味四溢,真的很香。她知道,这样的糕点一定不便宜。

“二柱,真是给你跟你娘添麻烦了。”殷秋娘手摸索着,摸到喜宝的头,在她圆圆的脑袋上拍了拍,“喜宝,娘还有点散碎银子,你明儿个去布行扯点布去,娘要给你二柱哥做件衣裳。”

秦二柱长得壮实,容貌也还不错,有门手艺,又有武功在身。按理说,他这样条件的不该讨不着媳妇。

只是人太木讷了点,且他自己眼光也高,那些媒婆给他介绍的姑娘他着实瞧不上。

他当然也喜欢漂亮小姑娘,所以见到喜宝时,一下子就乱了心。

秦二柱见喜宝又喜滋滋地将装着千层糕的纸包折好,然后紧紧抱在怀里,笑眯眯地瞧着自己,他也笑了。

“殷姨,不用麻烦了,我有衣裳穿。您身体不好,别累着。”他眼睛一直盯着喜宝看,见她身上的袄子又旧又小,心里暗暗下了决心,明儿个一定去成衣店给她买件新衣裳。

“那怎么能一样。”殷秋娘不同意,“这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,我眼睛不好,但我可以教着喜宝做,到时候裁剪针线,都让喜宝弄。”

殷秋娘是个聪明的,她让喜宝给秦二柱做衣裳,意思已经很明确。

可是喜宝却不懂,她觉得秦妈妈跟二柱哥对她们好,做这点事儿也是应该的。

所以,听了娘的话,她很乐意:“娘,我可以的,我会做。”

秦二柱心里也明白,便没再说什么,他又看了眼喜宝,只觉心跳得十分厉害。

“你们三儿站那做什么?快来,吃饭了。”秦妈妈手在围裙上搓了搓,笑嘻嘻地唤喜宝,“喜宝,扶着你娘来,你二柱哥买了很多肉菜,包准全是你爱吃的。”

这顿晚饭,是这六年来,喜宝吃得最好的一顿。自从七岁那年死了爹,家里一下子塌了之后,她就一直跟着娘吃苦,不是馒头便是咸菜,再好点的,也只是一碗鸡蛋面。

就算过年,别人家吃肉,她能喝点肉汤就不错了。

娘之前一直跟她说,要攒银子给哥哥念书,所以她们母女能省则省。

哥哥念的一直都是城里最好的书院,那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多,所以,除了每年的学费,娘在吃穿用度上都没有短过哥哥。

喜宝有时候很不明白,到底哥哥是娘亲生的、还是自己是娘亲生的,为什么哥哥吃得好穿得好,而自己连吃一顿猪肉都是奢侈。

当然,喜宝一直是乖孩子,也只有想吃肉时才会在心里抱怨一下。平常的时候,她还是非常听娘话的,娘说吃什么,她就乖乖吃什么。

好在喜宝打小吞口就好,早年并没有留下娇气大小姐的毛病,还是很好养活。

喜宝晚上敞开肚皮吃,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,还想吃,可是又不好意思,只得说自己饱了。

晚上吃得多,喜宝浑身充满力气,第二日才四更天她就醒了。

怕吵醒秦妈妈跟自己娘亲,她摸索着起床,然后将院子里都收拾了一遍。收拾完后见大家还没起,她又去厨房给大家熬了粥。

她熬粥火候掌握得好,特别香,秦二柱就是闻着香味起床的。

喜宝见到秦二柱,开心地叫他:“二柱哥,我熬好了粥,你过来吃啊。”

秦二柱穿着件黑色的半旧粗布袍子,袍子的颜色都有些变了,但好在他身材好,长得也不错,现在这样看起来可比昨日穿着汗衫好得多。

他应了声,转身去厨房里,满满吃了两大碗。

喜宝还要给他盛,他站了起来:“我饱了,现在要出门一趟,你自己多吃点。”走到外面,又回头问喜宝,“你喜欢什么颜色?”

“……”喜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,但又不好不答,便说:“黄色。”

秦二柱是去给殷秋娘请大夫的,大夫问了殷秋娘情况,然后摇头说:“你这眼睛是生生给熬坏的,能够复明的几率只有四成,我先开副方子,敷点药先看看效果,半月之后我再来。”殷秋娘谢了大夫。

大夫起了身,又说:“你的身子情况很不妙,若是不想再有个病痛什么的,平日里能躺着就别坐着。若是条件允许,多吃些补品,身子是自个儿的,可不能亏待。”

谁想亏待自己?若是有银子,谁不想吃得好又穿得好?

左不过都是穷的缘故。